我和我的母亲(寄印传奇)
全本小说 01-09
她的意思我明白,但我的疑惑依旧没能得到解答。当然,严格上讲也不能算“疑惑”,我也就随口问问。不过既然开口了,那就要问个清楚明白,所以我一边刮着白萝卜一边说:“今年才通?”
“去年就通了。”张凤棠淘着野榛蘑和木耳,一个紧俏的屁股对着我。
“我咋没一点印象?”我笑笑。
“没印象?”张凤棠扭过头来,“这家你来过几次,你自个儿说说。”
她这么一说我就红了脸。老实说,这丽水佳苑我还真没来过几次。陆永平和父亲哥俩好那几年,我到他家去的频率尚且普普通通,陆永平死后更不用说,何况这搬到了城西呢。我又没成家,逢年过节用不着走姨表亲。也就是“没了姨夫”,“你姨一个人怪可怜”(奶奶语),端午和中秋家里会备份礼上门走一走。但我这整年不在家,一般情况下自然是父母代劳。有回年初一我倒是跟母亲去过一次,但陆家兄弟多,一坐就是一屋,叽叽喳喳的,连饭都没吃,我便和母亲落荒而逃。不过溜了一圈儿,这屋里也没啥变化,除了陆永平的痕迹被清除得一干二净——记得前两年在某个犄角旮旯里我还见过他的照片,小眼大嘴,笑得异常灿烂。就我帮厨(也就刮个萝卜、择把香菜)的功夫,陆宏峰进来了两次,一声不响的。张凤棠问他啥事,他也不答。问不写作业瞎跑啥,他说他快饿死了。“星期天没晚自习?”我问他。
“有个啥考试占用教室,明儿个下午才上课。”这表弟两手操兜,宽大校服下的身体软绵绵的,像块口香糖。而唇上的那抹黑色绒毛俨然一条鲶鱼或者一名李大钊同志,让人浑身发痒。
买收音机回来,张凤棠正要走,问我要不要跟她回去。“起码安安生生吃顿饭。”她穿上大衣拎上包。出乎意料的是,几乎没有任何犹豫,我就应允了。是的,病房里的众人、气味、欢声笑语,甚至母亲的通红脸颊,都令我烦躁莫名。在又一波大笑中,我瞥了母亲一眼。“没事儿,”她走过来,“晚上你霞姐跟妈一块儿值班,算工时。”这么说着,母亲就笑了起来,毛衣下的乳房都在轻轻颤抖。
李青霞也笑:“别光工时,有宵夜没?”
“这个可以有,看你想吃啥吧?”母亲一手操兜,一手搭上我的肩膀,笑吟吟的,“谁想吃宵夜啊,都可以考虑留下来,啊,报饭先。”
理所当然,又一波大笑如约袭来。于是我也笑了笑。
这天气电瓶车肯定骑不成,索性扔在了医院里。我跟张凤棠步行去了趟家乐福。她问我想吃点啥,这我还真说不好,于是她便东奔西走左一兜右一兜,我自然又是个行李架子。每买一样东西,她都要问我行不行,而每次她问,我都会拼命地点头。至于具体买了些啥,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。当然,到了我姨家里,一切真相大白。晚饭张凤棠弄了个小鸡炖蘑菇,又搞了个枸杞羊肉砂锅,每人一小碗白米饭,吃得是热气腾腾大汗涔涔。不得不说,张凤棠的厨艺比起母亲来也不惶多让。值得一提的是,打的回来,我刚想掏钱,被她一巴掌扇在了手上。“等你自个儿能挣钱再说吧。”我亲姨哼了一声。
吃完饭,又看了会儿电视,我便起身告辞。我是这么说的:“那我走吧,姨。”说这话时,我伸了个懒腰,一副理所当然要走的样子。
“走个屁,这冰天雪地北风呼呼的,往哪儿走?家里又不是没地儿睡。”张凤棠翘着二郎腿,瞅了我一眼。
于是这晚我便睡在了表姐的闺房。一楼三室一厅,除了个杂物间,另两个都是卧室。陆敏这间自打落成大概也没用过几天,沦陷于一片粉红之中时,我感到荣幸极了。昏睡很快将我吞噬。可以说那抹朦胧的粉红尚未脱离视线,我已不知天南地北了。没有办法,这两天虽不能说多累,但咱还真没睡过囫囵觉。然而晚饭水分补充得有点多,先是羊汤,再是米粥,它们淌过食道,漫过肠胃,最后难免地汇集于膀胱。就这么尿到表姐床上有些丧心病狂,在憋胀感的持续击打下,我只能睁开了眼。迷迷糊糊的,这一路上跌跌撞撞,险些在客厅西侧的矮阶上翻个跟头。我只好靠了一声。经过楼梯口时,就那么随便一瞥,我发现二楼貌似亮着灯。这泡尿无比漫长,搞得我几乎要再次昏睡过去。等水流殆尽的刹那,卫生间里一声巨响,尾音还他妈轻微上扬,有点惊天地泣鬼神的意思。与此同时,我意识到,这会儿来个大号鄙人也不会过于反对。可惜没带烟,这种事想想就好。晕晕乎乎地,我冲完马桶就往表姐的闺房赶。二楼已黑灯瞎火,以至于打开房门的瞬间,我都有点怀疑适才的一瞥是不是错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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