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和我的母亲(寄印传奇)
全本小说 01-09
“靠。”陈晨掇了片牛肚,嘴角在氤氲的热气后扬了扬。可能是好久不见,也可能是刚拆了石膏,他整个人看起来确实焕然一新。当然,也没准是他把背挺直了,精神了些。
吃完鸡豆花,牛秀琴说她有事要给陈晨说,于是我就起身告辞。但陈晨皱皱眉:“有啥事儿直接说吧。”
“你爸交代的事儿。”牛秀琴在干儿子的衣袖上弹了一下。轻巧温柔,亲切自然,却让人心里猛然一跳。我快步向门口走去。
“要说就说,不说就算,我也有事儿,正忙。”关上门时,我听到陈晨这么说。
出了川菜馆,没走几步,陈晨就跟了出来。也不能说“跟”,咱走咱的,人走人的,怪就怪饭店就这么一个正门,而X大不偏不倚正座东方。所以我也拿不准该不该停下来等一等这个富贵的老乡。或许,我想,如果他喊我的话,我会停下来的。自然,他不会喊,但牛秀琴在喊。她落陈晨几米远,拎着名包和小夹克,尖头高跟把平阳的青石路面踩得噔噔响。我只好停了下来。待两人走近,我问:“说完了?”干儿子直眺远方,没吭声。干娘笑笑说:“完了,多大点事儿啊,这就回平海。”于是我们就把秀琴老姨送上了车,虽然她难得地摆手说不用不用。回宿舍的路上,我只能和陈晨走在一块。天很蓝,阳光清澈得几乎能发出声音。这种情况下一句话不说显得有点夸张。我们便不约而同地谈起了录音的事,没啥新意,基本上是把饭桌上说过的话颠来倒去又重复了一遍。临分手,陈晨向我确定了下试音时间,我说周日上午九点吧,他说,好,三角楼前。我以为他会说“不见不散”,事实上并没有。还好。
然而大波反应激烈。上次陈晨跟我说这事时,我只当是玩笑,没敢四下散播。现在好事成真,大家却认为我在逗他们玩。尤其是大波,在我再三保证、拿出试音日程并痛发毒誓后,他依旧负隅顽抗。“咋可能呢,”他说,“艺术学院的录音室能随便乱用?”
“乱用当然不可以,”我开导他,“但咱们用能叫乱用吗?”
这下大波就无言以对了,他倚着门闷头抽烟,半晌又笑了笑说:“靠。”这犟驴犟得超乎想象,上次没把我们的贝司手打坏真是不幸中的万幸。
试音这天,大波难得地洗了洗头(修了修头发也说不定),还穿上了他心爱的马丁。一行人雄赳赳气昂昂,却难免怅然若失。是的,怅然若失,虽然谁都不会说出来,但美梦成真就是这么个滋味。陈晨果然在三角楼前等着。见了面他也不废话,直接领着我们上了三楼。当然,对这栋楼,或许音乐系高材生大波更为熟悉。他老早就给我们讲过这个X大最古老建筑的历史,可以说新校址基本就围绕着三角楼而建,仅从这个角度看,说我校立足于艺术系毫不为过。老建筑的缺点也显而易见,往大了说存在安全隐患,比如木质架构和地板;往小了讲走廊狭小,灯具长明,要我说,实在有点费电,不符合我国节能减排的发展策略。值得一提的是,与很多院系大楼一样,这走廊两侧裱着些相框,独特之处嘛,除了领导简介还有些艺术名作,还真有点进博物馆的感觉。
万万没想到的是,录音室里赫然坐着白毛衣。她又穿上了白毛衣,下身是条喇叭口牛仔裤,脚蹬一双红蓝新百伦。身材不提,光那蓬松马尾和高领里露出的颀长脖颈便足以让人眼前一亮。我向她问好,她回应你好,至于有没有认出我来,那就不得而知了。大波就不像我这么客气,对院领导连声招呼也没有就直接蹿进了录音棚。当天我们试了两首歌,主唱有点激动,以至于吼得丧心病狂。谁知出来时,白毛衣鼓掌说:“可以啊你们。”我们只好谦虚地笑了笑。白毛衣说录专辑,甭管是不是小样,都要有个策划,几首歌了,时长了,配器了,包括想要做出的效果,这些都得搞清楚。“不要觉得搞这些跟摇滚乐相背离,不是的,性手枪也离不开麦克拉伦的策划。像约翰凯奇这样的,已离音乐太远,他想表达的那些东西,在这样一个录音带里根本不可能体现出来。”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:我等还没有随心所欲的资格。当然,她说得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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